桃夭灼灼向南春

●谭华睿

龙骨寨山脚,未开垦的田野谨慎凝视漂移的薄雾;草木在风中互相抚摸、和睦低语;一对鸟儿,在雾中穿行、相互追寻。各色鲜花开始四处走动,似记忆中的灯盏,点亮春风来路。

这样的清晨,没有刺眼阳光,一切都灰蒙蒙的,泥块、路肩和楼台都是湿润的,这是春回大地的前奏。窗台的迎春花最先报幕,紧跟着,云雀穿着条纹制服,衔来一阙宋时小令。雨燕裁剪柳枝,在空中献出一曲霓裳舞。

时间上,榫卯相扣,天空穿上云的甲胄,喜鹊带着远方残雪,降临枝头,开始往人世的杯盏倾倒喜悦。山中的桃花,仿佛一夜盛开,似天上初开的灶火,夭夭灼灼。蜂蝶心中有数,自远方来,到桃花枝头,做一场“逍遥游”。

春风濯洗的季节,万物灵动,鸟雀交汇、昆虫晤面,空气中积攒温暖能量。脚底,根须萌动,向春天的蓬勃朝气靠拢。池塘沟渠、泥洞石缝,按着春天图谱,描绘青眉绿眼。

“及兹春未深,数亩犹足佃。”农家少闲月,翘望过一夜的桃花,农人便忙碌起来,屋檐下、山坡上、田埂中,尽是他们迫不及待的身影。村里的男男女女,扛着锄头、簸箕,有说有笑来到后山,弯腰狠狠将锄头尖砸向地面。锄头划过的地方,发出“笃笃笃”的声音。除了翻地,还要“破草皮”,那些在春风中洋洋得意的野草,被锄头铲下来,拢成堆儿,在太阳暴晒下,成为地里积肥的好原料。

及至中午,母亲挎着竹篮走来,竹篮里装着农家午饭,一壶水、两碗饭,三四碟小咸菜和一两个热菜。儿子碗沿上,有片桃花瓣,也顾不得,一边扒着饭菜,还不忘赞叹:“啊呀,好吃,好手艺。”

放学归来,孩童沿路听着昆虫原创的歌曲,蹦蹦跳跳回家。路边的各色繁花,最美的是盛开的桃花,一簇簇,深红浅红,仿佛是在红色中染过,拿出来挂在枝头。

带月荷锄归是农忙常见景象,晚霞被群峰掖在后山,人们披戴星斗,从巴望一年的土地归来,谈笑着、夸赞着,说天气、说谷物、说一些人情世故。孩童之间也说,说稻田荷伞、说鸟踏青枝,说溪里一条游鱼惊动年少的心。

屋檐月影下,窗边桃花伸出来,调匀了皓月,裁剪了枯竹。家人围坐,在依稀灯火中说笑。吃罢晚饭,孩子靠在窗下,借月光和灯光翻书。折一朵桃花放在鼻前,春风穿透夜幔,在桃树枝头回旋,仿佛一枝向南云霞,独芬人间。

夜晚,星星在群山间走动,春风固定向暖的节拍,燕子给新筑的泥巢唱起月光曲。轻轻酣睡的村庄,在春风中经历新一年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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