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华炼油厂的经历
陈刚权根据罗德顺回忆材料整理

大华炼油石柱分厂创办者之一秦禄廷.jpg

大华炼油石柱分厂创办者之一秦禄廷

江池小学旧貌.jpg

江池小学旧貌

抗日战争全面开始后,由于日军的严密封锁,我国军民必需的各种燃料进口困难。一批爱国知识分子和工程技术人员,研究出用桐油提炼燃料油的技术,并在梁山县(今梁平区)兴办了两家炼油厂。因这种炼油技术容易掌握,所需设备简单,投资少,且西南地区盛产桐油,原料有保障,中共中央南方局决定推广这项技术。

筹建大华炼油厂

1939年夏,万县大华炼油厂(炼油厂建在梁山县)厂长钟纯乾奉命来到石柱,通过石柱江池小学教导主任熊曙东(曾在万县大华炼油总厂任工程师),找到江池镇镇长兼江池小学校长的秦禄廷,共同商议筹建石柱大华炼油厂事宜。秦禄廷向中共石柱地下县委汇报,县委决定派出人员到万县大华炼油厂参观学习。

当时,我在江池小学煮饭,8月份与秦禄廷、熊曙东一起到万县大华炼油厂参观学习。秦禄廷、熊曙东在梁山县参观学习几天后返回石柱筹备建厂,我就继续留在厂里专门学习炼油技术。随后,张永康、关攸德、关攸建等8人又被派来学习技术。经过在梁山县4个多月的学习,我们全面掌握了炼油技术。

返回石柱的秦禄廷、熊曙东,立即开展建厂的筹备工作。经过中共石柱县委的讨论,炼油厂选址定在洋渡溪与鸿鹤镇之间口岸的山岩下面。这里交通方便,有大山相隔,离石柱县城约45公里,周围环境清静,开展党的活动较为方便。建厂所需资金采取入股的方式,分成三大股:一股由中共石柱地下县委筹集,另外两股由统战对象县财委委员谭栋安和县财委出纳张叔尧出资,还有党员捐款,其中陈善淑1000元、秦禄廷800元、向伟琴500元、白仲山300元。

对炼油厂组织机构、人员的安排,中共石柱地下县委作了认真的分析。为了适应当时的斗争形势和有利于生产的需要,县委认为谭栋安和张叔尧担任厂里的名誉职务和主要职务比较恰当,党内同志和进步人士负责一些关键性的职务,使党的一些主张能通过他们得以实现。经过三方股东协商,谭栋安任炼油厂董事长,张叔尧任经理,秦禄廷任副经理兼厂长,熊曙东任营业主任,廖子良任工务主任,周登禄任总务主任,廖子洪(梁平人)负责会计,向地朋负责统计,钟纯乾担任技术主任,我任技术班长,在梁山县学习的其他几名同志任技术员,陶远达任军事班长,地下党员于渊、进步青年熊友德、吴修德等在厂里任职员。当时,我们的组织活动是单线联系。

1940年6月,石柱大华炼油厂正式建成投产。厂房是20间砖木结构的房屋。炼油厂的工人,大多数是就地雇用的农村青壮年。当时规定,只要能来厂里干活,就可以免征兵役。因此,农村青壮年都愿意在厂里干活,并且吃苦耐劳。

炼油厂生产以三班制进行,生产达到高峰时,日产汽油1000多公斤、煤油1200多公斤,以及相当数量的柴油和副产品。

开展抗日救国宣传

大华炼油厂建成投产后,中共石柱地下县委根据当时的斗争特点,采取灵活机动的斗争策略,在厂里开展宣传抗日救国、搞好生产、支援前线的正面教育,组织工人同厂方的个别管理人员展开了争民主、争自由的斗争。

期间,中共石柱地下县委除派部分党员和革命同志在厂里工作外,还经常派党员和进步群众到厂里了解情况,宣传抗日,传递机密信息,传达上级指示。先后被派到厂里作交通员或了解情况的有孙相传、陈贝明、黄德明、梁成之、秦尔臻、秦仕游等人,其中大多数是党员。县委书记廖方村(即廖林生),丰都、涪陵五县工委委员王治安(又名李思源,廖林生离开石柱后继任中共石柱地下县委书记)等也到厂里调查研究,检查布置工作。钟纯乾也曾几次到厂里作技术指导。炼油厂在党组织的关怀下,在当时“油贵如金”的条件下,不仅为抗日前线生产了大量机械燃料,而且还为党组织提供了不少活动经费,并为农村照明提供了方便。

秦禄廷任炼油厂厂长,但工作重心在江池小学,没经常在厂里。共产党员熊曙东、廖子良等同志,不以管理人员自居,在厂里天天与工人一起挑、抬、背、拉,样样都干,边干活边向工人灌输抗日救亡的思想,耐心地听取工人们的意见,广泛和工人交朋友,关心工人们的疾苦,有事也多和他们商量。工人们也把他们当作自家人看待,称兄道弟,随便开玩笑,毫不拘束。这种民主作风,使得熊曙东、廖子良在工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几乎是他们说的话,工人们都愿听,所交待的事,工人们都愿意干。工人们在熊曙东、廖子良等人的教育下,支援抗日前线的爱国热情空前高涨。大家都想方设法多炼油、炼好油,以实际行动直接支援抗战。原来每百斤桐油只能炼15公斤汽油,后来不断提高到20公斤、25公斤、30公斤。

工作之余,炼油厂还开办学习班,学习内容有《社会发展史》(狄超白著)、时事政治、党内文件、材料等。廖子良是学习班主讲,主要对工人进行民族精神、爱国主义、集体主义、阶级和个人理想前途的教育。那时工人生产是三班制,廖子良就牺牲休息时间,不间断地轮流给工人讲解,坚持听课的就有七八十人。

廖子良是大革命时期的老党员,曾组织发动并参加了著名的丰都“观音乡农民武装暴动”,在敌人监狱里也对党忠贞不渝。他在炼油厂工作时已年近花甲,但革命热情不减当年。他在对工人进行教育的同时,还注意发现和培养部分青年骨干,组建了抗日民族解放先锋队的革命组织。他鼓励青年们克勤克俭,要有炎黄子孙的血气、中华民族的气节,一旦祖国需要,就奔赴抗日前线,保护中华,就是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他还讲了要抗日只有依靠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并说蒋介石是靠不住的,是和汪精卫勾结在一起,不抗日专门反共的。

廖子良于1940年离开大华炼油厂,他没有讲完的课由当时在丰都高镇教书的共产党员秦尔臻继续讲。秦尔臻当时很年轻,讲课慷慨激昂。他向工人们讲解工人为什么最先进、先进在哪些地方、为什么要组织工人先锋队以及工人最知道资本家如何剥削、压迫工人,因而革命最积极的道理。工人们通过在学习班学习,都喜欢上了学文化,自觉坚持听课,懂得了不少革命道理,抗日救国的觉悟日益高涨起来。

建立抗日民族先锋队

1940年5月的一个夜晚,廖子良召集我和陶远达、秦仕英4人,在长江边秘密开会,正式成立抗日民族先锋队(以下简称“民先队”),由我和陶远达任组长。廖子良要求我们在工人中要起骨干作用,积极发展民先队组织,把优秀的青年工人吸收进来,一旦需要就奔赴抗日前线。他对我和陶远达说:“像你们这些青年人,一个消灭十个小日本鬼子不成问题。”民先队每隔10天在江边过一次组织生活,学习文件,传达上级的指示,学习革命书刊,汇报、交流思想,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开展阶级教育,使民先队成员真正在工人中发挥了先锋队作用。

民先队成立不久,谭栋安给炼油厂发了1支短枪、4支长枪,组建军事班,用于保护炼油厂生产和对工人的军事训练。由哪些人持枪可靠、信得过,是由民先队进行了反复研究决定的(除短枪由马玉和与张叔尧背着外,其余4个持枪的人都是民先队选定的)。军事班由陶远达任班长,余大怀、熊志科等为成员。陶远达懂军事,很能干,能吃苦,每天早晚都带着军事班的成员跑操、练习瞄准射击,从不间断。军事班除自身训练以外,还帮助工人进行瞄准和射击训练。工人们也乐于和他们接近,虚心听从他们的指挥开展训练。

炼油厂的周登禄、吴汉高(后来入股的武隆桐梓的财主,解放后被镇压)等少数管理人员以厂主自居,把工人当作奴隶,稍不遂意,就训斥辱骂,和熊曙东等管理人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引起了工人们的强烈不满。

1941年初(此时廖子良已撤走,熊曙东因公外出),工人们在民先队的组织下,开展了“反对打骂工人,争取自由平等”以及“增加工资”的正义斗争。如果厂方不答应,就要罢工。周登禄、吴汉高暴跳如雷,粗暴地威胁工人说,再闹就要开除。周登禄、吴汉高说出粗暴的话后,近百名工人不约而同地站了出来,搞得二人下不了台。二人只好写信请求张叔尧来解决。张叔尧也感到棘手,就委托秦禄廷出面调解。

秦禄廷从江池到炼油厂,深入工人中调查了解,得知工人们并不是真正要罢工,而是要让周登禄、吴汉高知道工人的力量是强大的,是不能任意欺负和践踏的。根据当时的客观情况,本着“有理、有利、有节”的斗争原则,秦禄廷向双方指出:一切要从抗日救国的大局出发来解决这次冲突。他耐心地向工人们解释,由于煤油、柴油的销路困难,产品积压,资金周转慢,收入减少,增加工资实有困难。同时指出,周登禄等任意辱骂工人是极为不对的。这样,工人们心平气和地说:“像您这样待人,不拿工资我们都干!我们不服气的是周登禄他们不把我们当人看待。”于是,一场风波平息下去了。

团结统战力量做好炼油事业

石柱大华炼油厂董事长谭栋安曾在陈兰亭师作过团长,当时是石柱财委会委员,之后任石柱县参议长。经理张叔尧是财委会的出纳主任。这两个人有一个共同动机,就是想通过办炼油厂多赚钱。生产搞好了,红利就多。因此,他们都关心炼油厂的成败。谭栋安较张叔尧开明些,在当时抗日烽火燃遍全国的形势下,也表现出了一定的抗日爱国热情。

党组织为了利用他们的社会地位和关系,更好地为炼油服务,尽量激发他们思想中较开明的因素。凡是炼油厂所需的物资,具体管理人员办不到,他们都设法办到。谭栋安多次从石柱到炼油厂里视察工作,每次都要召集工人讲话,向工人们讲抗日救国的道理,号召工人们团结起来,努力搞好生产,支援前线抗击日本侵略军。

谭栋安、张叔尧热心炼油事业,动机是为了多赚钱。党组织因势利导,化不利因素为有利因素,化消极因素为积极因素,巧妙地把他们的私人利益和抗战的利益紧密地联结在一起,维护了抗战这个大局。

石柱大华炼油厂从开办到1941年产销两旺,发展迅速。之后,因销路困难,炼油厂规模逐渐缩小,工人由原来300多人缩减到120多人。钟纯乾从梁平派李锦熙入股,想恢复扩大生产,但因国民党政府在原料供应、产品销售上卡脖子,加之进口油充斥汽油消费市场,终未能使炼油厂发生转机。1943年秋,石柱大华炼油厂不得不停办。

石柱大华炼油厂的兴办,不仅为抗战提供了一定的物资支援,为党的活动筹集了经费,更重要的是作为抗战时期党的地下组织开展工作的据点,使一批在其他地方暴露身份的地下党员,在这里得到很好的隐蔽,同时培养了一批积极分子,为革命保存和储备了力量。

[打印]

[责任编辑: 曾意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