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花为谁开

●黄玉才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漫山遍野的春花,又与往年一样,在软绵绵的春风中开放了,故居四周的桃花、李花,一改往日的笑靥,春雨洗润下噙满了眼泪,开得寂寞无主。

走进故居村庄,没有了父母的故乡更加陌生,原来浓浓的乡情正在渐渐远去。

父母先后离开了我们。父亲生前一直想将故居危房改建成新房,但直到他去世,也没有实现。

父亲出生在大风堡群峰脚下的土家山寨。祖先于明洪武年间,由湖北麻城孝感入川,落业石柱县中益乡千鱼榨、瓦窑冲、黄家塝等地。清乾隆年间,远祖黄登学探入官田乡二保大风堡深山老林,在三层岩下半山腰平台,挖出一块地基,建造了黄家院子。黄氏子孙,繁衍生息,瓜瓞绵绵,传到我们这一代已200余年。祖屋成为一代又一代黄氏子孙“耕读为本,忠孝传家”的家园。清末民初,祖父重修老屋。相传新房刚落成时,忽有群燕飞栖于斯,故雅称“燕子阡”,我取书斋名“栖燕堂”。四周山峦拱秀,松竹掩映,山泉流淌,风景清幽,故又书斋名“松竹山房”,并刻“黄家院子祖华堂”书法闲章,铭记祖屋里的缕缕亲情和乡愁。

父亲从小历经磨难,9岁失父,12岁丧母。为了养家,父亲15岁开始当“背脚子”,从官田乡场背运100多斤公粮,用双脚和一把打杵,艰难步行50多公里山路,翻越川鄂古关“大寨坎”到桥头区场,又从桥头背运盐巴百货到官田场。

后来,为支持政府高山移民易地安置工作,在大风堡山脚的塝上居民点,父亲订购了一套新房,忍痛拆除传承200多年的黄家院子祖屋。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记录几代人悲欢离合,记录我童年成长岁月,记录梦想的黄家院子,在乡政府请的拆迁施工队员“嘿咗、嘿咗!”的号子声中,消失在尘世云烟。

老屋被拆除后,父亲心情不佳,要我们驱车回故居,站在曾经温馨的家园,如今瓦砾遍地的废墟上,像凭吊逝去的亲人一样怀念老屋。父亲拾起一块褪了色仍有节日喜庆余温的春联门枋,抱在怀里,脸贴着木板,泪水滚落而出。他站在石磨前,回味昔日家的温馨,不停地用手拭泪水,俯身拾起一片碎瓦装进衣袋,依依不舍地站在老屋废墟上默默无语……

说实话,一提起老屋,我内心充满惆怅。那座建筑曲线优美的吊脚楼山寨,呈现“半窗花影凭月写,一林风竹任雪敲”的美丽,很有保存价值。但由于年久失修,老屋终成危房,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不得不拆除。

如今,父亲已离开我们6年多了。在春花开放的日子里,我时常梦见父亲叩门亲切呼唤我的声音、窗外响起雨打落红春天挪步的声音……四季轮回交错,人有生老病死。春天来了,花也开了,我多想父亲再能听见春天的脚步,看见绽放的春花。

如今,家乡发生了沧桑巨变:8米宽的柏油路连通黄水景区。高山移民居民点,掩映在大风堡群峰脚下的绿树丛中。三三两两的土家吊脚楼、统一风貌的巴渝新居,点缀在如诗如画的田园里。国家扶贫惠民政策,如甘露滋润着家乡,“两不愁三保障”惠民政策,如阳光雨露,洒遍土家山寨。张张幸福的笑脸,悬挂在吊脚楼上金黄色的玉米棒、火红的红辣椒,共同描绘出一幅太平盛世丰乐图。远方的父亲,您能听到时代前进的脚步声吗?您能看到乡村振兴带来的巨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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