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生老人（摄于2022年2月12日）

特约通讯员汪万英文/图

在万安街道时代天骄小区，笔者见到了94岁的崔茂生老人。他头戴蓝色毛线帽，身穿灰色毛领大衣、蓝色裤子，面容慈祥、脸色红润，精神矍铄。听说笔者要听他讲述抗美援朝故事，老人很激动，立即进里屋拿出了部队发的喜报、立功证、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征战70周年纪念章以及他珍藏多年的从部队带回来的领章、武装带。他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打开记忆的“闸门”。

1928年2月6日，崔茂生出生于四川省石柱县六区胡家村（现重庆市石柱县沿溪镇清溪村），读过私塾，初小毕业。1951年5月1日，他经西沱、石柱县城到达丰都县高家镇；6月9日乘坐民生公司的轮船到汉口，然后坐火车到辽西，被编入中国人民志愿军某部2营八连；8月，他所在的部队经安东跨过鸭绿江到达朝鲜境内的山顿（地名）。因敌机飞得很低，擦着山头狂轰滥炸，战士们只得躲在仅能藏身的掩体里，夜晚带着用炒黄豆面压缩成的干硬饼干徒步行军，11天后才到达军部。

崔茂生被分在救护连，上战场前在后方学习止血、包扎、固定、搬运、心肺复苏等救护理论知识，进行快速接近、伤员识别、火线搬运训练，用树枝、枪械、毛巾等方便材料练习包扎止血固定以及担架运输。

1952年7月，朝鲜楚天洞上浦房攻打无名高地的战斗进入准备阶段，崔茂生所在的救护连充当运输连，运送弹药、粮食等。部队把仓库建在山沟底下的平坝上，战士们白天住在防空洞里，下午吃过饭，等天色渐暗就悄悄出发，运送弹药或粮食等前线需要的物资。为了防止暴露目标，战士们运送途中不准使用照明工具，敌人的照明弹打在空中如同白昼，把整座山照得透亮，战士们只能借光前行。战士们把50斤重的白面袋子直接挂在背上，崔茂生开始背一袋，后来背两袋，最后背三袋。他因吃苦耐劳，圆满完成任务，第一次荣立三等功。

一天，团里召开动员大会，准备攻打无名高地。之后的日子里，崔茂生他们便天天学习、训练，积极争取在战斗中立功，不少战士纷纷火线入团、入党。大家深受鼓舞，也写下保证书：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哭不叫。学习结束后，连里抽出了最精干的人员，组成三个班的尖刀排打冲锋。

面对装备精良的美军，志愿军只能扬长避短，采取夜袭战术，晚上进攻，天亮就撤退，第二天晚上再继续进攻。1952年9月18日，崔茂生他们躲在山洞里，屏气凝神等待冲锋的信号弹发射。17时50分，见天空打出了信号弹，部队集中炮火开始进攻，迫击炮噌噌从山底一路往上打过去。接着，在左右两侧部队的炮火掩护下，连长亲自带着步兵从正面进攻。“共产党的部队，当官的冲在前面，战略战术很了得。”崔茂生老人停顿了一下，喝口水继续讲。

“为了防止我军偷袭，敌人给铁丝网通上电，前面的战士只好爬过去用钳子夹断电线，一旦不小心被敌人发现，密集的子弹和猛烈的炮火会像雨点般砸过来。排长刚冲上去就牺牲了，五班的班长自动代理排长带领大家继续冲锋。”18时30分，部队先后占领第一、第二无名高地，全歼守敌1个加强连。

19日拂晓，在坦克和炮火掩护下，美军组织2个营的兵力多次反扑。敌人的前三次进攻都被志愿军顽强地打下去了，第四次冲上来的时候，我军只剩下2营8班班长杨保民和一名新同志，他们将弹药武器分开，分别守在阵地两侧，一会儿左边打枪，一会儿右边射击，敌人被打蒙了，不知道志愿军到底还有多少人。杨保民和这名新兵密切配合，多次击退敌人的反扑。杨保民因此立特等功，还受到了毛主席接见。“他回到朝鲜后到各连作报告，自己不会讲，部队专门请人帮他讲，光是祖国人民寄到朝鲜的慰问信就装了几麻袋。”老人语气里带着崇敬和自豪。

此后，崔茂生担任四班副班长，主要负责救护伤员。战场上，厚厚的积雪没过膝盖，他们四个人一组，将伤员固定好后把担架一卷，用绳子拉着担架在雪面上滑行，把伤员送到山下的屯点救治。在一次救护伤员下山的途中，敌人一颗炮弹在空中爆炸，崔茂生和战友们赶紧趴下，炸飞的弹片嵌进了他的小腿，顿时鲜血直流。他一门心思都在抢救伤员上，根本没感觉到痛。还是借着照明弹的亮光，战友才看到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血迹。“你受伤了！”战友喊道。他低头一看，小腿被划出了很大一个口子，这才感到剧烈疼痛。战友们劝他下去休息治疗，他不同意，自己用毛巾简单包扎后继续抢救伤员，坚持了三天三夜。直到打下无名高地后，他才到后方医院动手术取出了弹片。好在没有伤到筋骨，治疗几天就好了。老人卷起裤管，笔者看到他的腿上现在还有一个很深的凹槽。

这次战斗结束，崔茂生第二次荣立三等功。“1952年9月18日，在朝鲜楚天洞上浦房打无名高地，战斗勇敢，轻伤不下火线，坚持到战斗结束，大量的歼灭了敌人，荣获三等功。”他的立功证上这样记载。

1953年3月，崔茂生随部队回国，住在辽西庄河县。1954年1月，崔茂生任班长，修建海防工事，负责运送材料、打石子。别人不干的活他都干，干不了的他也拼命干。他因此第三次荣立三等功。

之后，崔茂生被派到军事院校学习苏联现代化军事科学，如步枪、冲锋枪、轻机枪等知识。1954年12月毕业后，被分到重机枪连当排长。因为没有学过重机枪知识，加上本身文化程度不高，工作起来比较吃力，别人制订一个教案只需一小时，他却要两三个小时。教导员就派他到哈尔滨的速成中学学文化，后来部队来了很多四川籍的新兵，领导安排他当副排长训练新兵三个月。

1957年3月，崔茂生从部队复员回到家乡。

说话间，老人的三儿媳已端上丰盛的午餐。他吃了一碗白米饭，几片肥扣肉，几块豆腐和酥肉，还吃了一些蔬菜。老人笑呵呵地告诉笔者，他十几岁开始抽烟，但量不多，每天抽三四根。他从小喜欢打桥牌，只要是晴天都会和小区的老人们一起打牌。“过上今天的幸福生活，才更加理解当年那场战争的重要性。”他说。

（此稿写于2022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