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钧老人 (摄于2022年4月20日)

特约通讯员 汪万英 文/图

笔者在县城玉带北街见到90岁的孙明钧老人时，他正坐在沙发上，双脚伸进烤火箱里，上面盖了一床薄被。老人满头银发，笑容和蔼，精神矍铄。“这是在朝鲜战场上冻伤留下的后遗症，一年四季双脚冰凉，一直要烤火才能缓解。”在笔者表明来意后，老人兴致勃勃地讲述起他的故事。

1932年1月，孙明钧出生于四川省石柱县灯盏乡八村太平寺（现重庆市石柱县万安街道龙坪村）。因为家境贫困，他小时候只读过几年私塾。

1948年，孙明钧在亲戚引荐下参加地下工作，为地下党送信。1949年石柱解放后，组织上将原地下武装改组成三个中队，他在三中队任通讯员。当年年底，当地一支土匪在桥头发起暴动，孙明钧随部队转战桥头、沙子、冷水和湖北白羊塘等地，展开了历时半年多的剿匪斗争。

1950年下半年，孙明钧随部队回到县城。不久，国家发出抗美援朝动员令，他怀着满腔热血报名加入中国人民志愿军，辗转丰都高镇以及湖北武汉、河北衡水前往东北，编入某部队警卫连任警卫员。10月，随部队跨过鸭绿江入朝作战。

1951年1月，志愿军攻打北汉江。当时气温极低，战士们在没过小腿的江水中摸索着前进，冻得直打寒颤。没多久，湿透的裤腿上就结满了冰凌，一路上哗楞哗楞地响……

行至中途，战士们与敌人短兵相接，战斗打响了。一时间，炮声呼啸，子弹横飞，硝烟味、血腥味弥漫在整个战场。眼见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孙明钧早已忘记了寒冷和疲惫，端着枪不停地朝着敌人射击。

“我比较幸运，战斗中没有受严重的伤，只是有一次炮弹在附近爆炸，脚后跟被炸伤，所幸并无大碍。打完北汉江战役回来，我光荣地加入了共青团。”孙明钧说，战斗中，由于长时间浸在寒冷的江水中，他的双腿被冻伤不能行走，战友们将他救回来，就地搭起简易灶，用空汽油桶烧热水让他取暖，使其腿脚恢复了知觉。现在，即使在炎热的夏季，他也会时常感到双脚冰冷，像浸在冰水里一样。

1953年2月，上甘岭又爆发了激烈的战斗。当时，孙明钧是所属部队通讯连总机班的班长。为防止敌人破译无线电报，部队在战场上采用有线通讯，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架线、接线，保障后方指挥部和前线的通讯畅通。

战斗十分激烈，敌人的飞机不分日夜在战场上空盘旋轰炸，夜晚，照明灯把整座山照得亮堂堂的。半山腰上，战士们冒着敌人的轰炸，前赴后继扛着弹药朝着前沿阵地前进。孙明钧所在的总机班一直坚守在前线，战斗打响前要先上山把线架好，中途一直守在线路旁，直到战斗结束才撤下来。

总机班战士在山上每隔10米左右挖一个仅能容纳一人的“猫耳洞”（单人掩体）躲避枪弹，一个“猫耳洞”里有一部小电话机。敌机轰炸后，如果电话线被炸断，孙明钧和战友们就赶紧出去接线。线路接好又被炸断，断了又被接好。战士们冒着生命危险，一次次在炮火下抢通线路。后来，线路断的地方太多了，敌人丢下的炮弹也越来越密集，根本没法出去接线，战士们就在洞里把线接好后，拉着电话线从一个“洞”跑到临近的“洞”，那个“洞”里的战友又拉着线跑到下一个“洞”。跑动中，若有战友被炮火击中倒下，后面的战士就立即顶上。大家前赴后继，用血肉之躯联通战场通讯“生命线”。

遇到紧急情况来不及接线，孙明钧就用左、右手分别拉住线头，用身体作导体接通线路。有一次，趁着敌人轰炸间隙，他和几个战友出洞接线。正在抢修时，一枚敌人空投的炸弹在他身旁爆炸，掀起的土石将他全身掩埋，他被炸晕过去。等他清醒过来扒开身上的土石后，发现其他几个战友都牺牲了。

从上甘岭战场下来后，孙明钧荣立二等功，并光荣地加入中国共产党。他的立功证上这样写着：“1953年2月，在上甘岭激烈战斗中，日以继夜地在敌封锁线上接线，以不顾一切、无比顽强的精神完成了查线四十一次，接线头二百三十六个，在激战中保持通讯畅通。”

“我小时候听父亲说，他们刚到上甘岭时，森林植被很茂密。几天战斗下来，地上的泥石灰堆起有尺把厚，随手抓一把里面都有子弹壳。父亲说战争太残酷了，想起那些牺牲的战友，常常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孙明钧的儿子孙社红低沉地说。

“战争结束后一段时间，父亲患上了反应性精神病。”孙明钧的女儿孙晓红说，父亲回来后在公安局工作。有一次，他带着枪下乡执行任务，走累了准备在山上找地方休息，突然发现所在位置恰似他在朝鲜战场上打仗时的一个垭口，便大喊一声“开始进攻了！哒哒哒……”，随后脑袋“嗡”的一声就昏倒了。同行的同事吓了一跳，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抢救。这样的事情发生两次后，组织上考虑他的具体情况，便将他调离了公安系统。过了几年，父亲的病情才有所好转。

1954年，孙明钧随部队回国后在浙江省金华市修营房，1955年转业回家，先后在石柱民警队、石柱公安局侦查股工作，破获过多起案件。其后，又先后在悦来区、马武区任特派员，在城关派出所、西沱派出所任所长。离开公安系统后，先后任悦来乡乡长、大沙乡党委书记、七曜山林场场长。1983年，从县林业局退休。工作期间，他8次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2次获得“党员三带竞赛达标”荣誉证书。

（此稿写于2022年5月。孙明钧老人已于同年10月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