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华祥

每逢佳节倍思亲。又到一年清明时节，对爸爸的思念油然而生。

爸爸去世有三个年头了！阅读有关纪念爸爸的文章，总是以泪洗面。每每想起爸爸的音容笑貌，就想写一些缅怀他老人家的文字。

在我眼中，爸爸无所不能！他可以打锣鼓、吹唢呐，可以熬夜劳作，可以给我们做竹木玩具，可以领着我们晚辈做小生意，然后在家里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笑谈人生。

我们兄妹四人中，只有我一人独享过一份特殊的人生锤炼：我年轻时，常常跟他一道前往湖北建南铁江冲，挨家挨户收购土法自制鞭炮，背回老家，连同糖果、小百货等商品逢场摆摊零售，赚点差价补贴家用。当地不少人都说我家是个商户，时不时投以羡慕的目光。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初中毕业后回家在一个村校代课，与所教班上的“扫盲生”一般大小，不足十八岁。当时手下的三个弟妹都还在念书，最小的妹妹刚上幼儿班。妈妈为了让爸爸安安心心经营小生意，基本揽下了家里十多亩田地的春播夏管、秋收冬藏，只有插秧、打谷的农忙时节，请些亲朋好友，换换工突击一阵。

回想当年随爸爸到湖北建南背鞭炮，其中的酸甜苦辣，时隔几十年的今天，我依然记忆犹新。

当时我在乡内桥家小学校代课，只有每周的星期天，随爸爸一道去湖北建南背鞭炮。

那年深秋的一个星期六放学后，我一路小跑赶回家，和爸爸一道狼吞虎咽地吃了几碗妈妈准备好的苞谷洋芋饭。喝了一大碗米汤后，我背上花篮背篓（编织稀疏、容积较大的竹背篓），从货柜里抓一把饼干，分别塞进左右两个衣兜里，再拿上手电筒，等爸爸把家里的事给妈妈和弟妹一番交代后便跨出大门，踏上了崎岖的山路。

“当年我背盐巴进山，再背布匹出河的时候，不到15岁，比你现在还小哦……”一路上，爸爸讲起他年少时的“背夫生活”。

“当时没得法的嘛，你爷爷死得早，你伯伯结婚分家事也多，看到你奶奶弱不禁风的，我只有跟周围转的几个‘背脚子’一起背货进山出河找点小钱。哎，本来不想摆这些龙门阵，但还是又把这事说开了……”回忆当年的辛酸往事，爸爸似乎有些哽咽了。

“爸爸，今晚上又住江叔叔家吗？”我明知故问地岔开话题。一说起有关批发鞭炮、销售鞭炮、赚取利润等事情，爸爸脸上才露出了笑容。

其实，我当时非常清楚爸爸的用意，是想以此教育我从小要有吃苦耐劳的精神，更是为我坚持背鞭炮鼓劲加油。

“华，摸两块饼干来嚼一哈，好像有点饿了也！”爸爸亲昵地喊我停下来，休息一下，补充点体力。我知道，爸爸叫我“华”，是一种喜欢我的真情流露。一旦他大声喊我“华祥”时，我肯定有什么事让爸爸生气了。

我们嚼了几块饼干，有些口渴，就在路边摘两片菜叶折成漏斗形舀泉水咕咚咕咚喝个个痛快。

过了临溪倒石桥，穿过前光村，不多时到了湖北建南石板坡。夜幕开始降临，路边的鸡鸭陆续进圈，屋顶陆续冒出青烟，我们开始取出手电筒照亮道路，继续登山前行。

“华，你记得不？我们该走哪条路哦？”朦朦胧胧的手电光下，出现了个三岔路。

“您我各走一条路，走一段总会发现一个我们之前路过时看到过的标志物。”爸爸一提问，不认路的我，也懵了，只好提出分头选路的方案。要是现在，掏出手机，打电话一问，这事不就解决了吗？

“爸爸，您回来，我这边是正确的，我看到了前次我们歇气时的大石板了。”没走好久，我找到了正确的路。

约莫半个小时，来到半山腰的一块开阔草地，我和爸爸有些精疲力竭了，放下花篮背篓径直躺在草地上数了一阵星星又继续登山。

走进江叔叔家，已是深夜10点左右。附近一些加工鞭炮的“老交道”早已带来不同桩口（型号）的鞭炮等候多时。

“这种桩口每挂8角，共20挂；这种桩口要长点，一挂1块钱，40挂；震天雷一个5分钱，600个。”爸爸一边验货装货一边清点数量，我用专门的小本子记录算账。

不多时，两大背篓鞭炮收齐装好了。在江叔叔安排下，爸爸开始和几个喜欢喝两口老白干的“老交道”推杯换盏。

“大哥，这点货可能要卖半个月嘛，麻烦你随后又帮忙把货源组织哈哟，我们趁早就走了哈！”和以前一样，星期天的凌晨五点左右，吃过早饭一番交代后，我和爸爸各背着七八十斤的鞭炮拿着手电筒启程了。

起初的返程路段本来全是下坡，但负重前行还是不能提速，每走200米左右就得靠着路边的石头土坎歇息，过后再走。

还没走出湖北地界，晨光已淹没了手电光，我和爸爸把花篮背篓停靠在一块石盘上，灭了手电筒放进衣兜，席地而坐。

“华，管他的哟，还是把肚子灌饱了再说哟。”下午两点多，我们在黎家坝新街一家小餐馆要了一大盘回锅肉、一盆豆腐汤、两碗白米饭。

接近下午四点，我们在黎家街上再加够了一捆火纸。此时，每人肩上的负荷差不多一百多斤，而且后面几乎全是上坡路，一路上的艰辛可想而知。

“嘿—嘿嘿——”爸爸终于叫响了划破夜空的“背脚子”号子。每次如此，走到能看见老家院子的地方——新屋湾垭口，爸爸才如此豪放地扯开嗓门吼几声。

回到家，我和爸爸卸下重荷，用木瓢从石水缸里舀来半瓢凉水，坐在木凳上喝个痛快，此时才觉得全身瘫软，起身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懂事的弟妹在妈妈的指挥下，蹦蹦跳跳地把鞭炮、火纸堆码到货柜里。

爸爸笑了，妈妈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