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画家的故事
石柱网 > 正文  2015-07-02
 
欲倾热血写江山

 
石头韵

 
石头韵

谭继文与他的作品                  

    重庆是一座有名的山城,石头是托起山城的脊梁,石柱土家族自治县更是一个石头的世界,方斗山、七曜山和湘、鄂、渝、黔四省边区的武陵山、梵净山都有着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石头,它们托起一座座高山,演绎出一个个石头的故事。土家族画家、县文化馆研究馆员谭继文就是用石匠加画家的眼光把这些客观物质存在的自在之物使之成为富有灵性的自我之物,创造了石头的艺术语言,一曲“平行皴”石之韵唱响土家山褰的大江南北,挑战中国画坛。大凡读过他的石头画的人都感到他的画有一种不乏传统韵味的、大气的、与众不同的石头画。这些画曾发表在《美术》、《人民日报》、《民族画报》、《中国艺术报》、《中国画研究》等几十家国家级刊物200多件,获中国美协主办的美展三等奖3个,省级美展一、二等奖各2个,国家级优秀奖 1个;2005年3月《长江颂》、《大山深处是粮仓》、《山大无才生怪石》连同美术评论家徐恩存先生的评论文章《生活的孕育与启示》登陆《人民网》之后,《央视网》批评栏目风格榜又予以转载,《凯迪网》、《宇宙网》、《山东名人画家网》等陆续转载他的石头画和徐恩存的评论文章。他在这些画的背后隐藏了一段与石头有缘的故事。故事就从那座驼了背的老屋开始。

    童年的石头梦

    谭继文是农民的儿子,从小生活在石柱县方斗山麓长江南岸西沱镇陶家坝,那里有一座驼了背的斑驳脱离的土墙老屋,老屋门前除了滚滚东去的长江外,四周栽满了桃树、杏树、李树、梨树、樱桃树,每到阳春三月,樱桃花最早露出笑脸,接着杏花、桃花、李花竞相开放,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先听老屋讲述一个和太阳、星星一样真实的故事。

    那是1952年旧历的阳春三月,阳历4月5日清明节,正是桃李纷芳竞相争艳的季节,他来到了这个石头的世界。

    在他童年的时候,常常跟在下河洗衣服的妈妈身边,母亲光着脚蹬在江边的石板上,右手拿着洗衣棒,左手轮回地翻动着衣服,洗衣棒拍打在衣上,发出啪啪地声响,她不时抬头看看在河滩上捡鹅卵石玩的儿子,当轮船过往江面的时候,她忙着招呼儿子快上岸边去,不要在沙滩上,她又一边把衣服往上移动,看着江面上那一浪盖过一浪拍打着两岸礁石的浪花,涛声由强变弱,由弱到逐渐消失后又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她未完的事业。她儿子等江水平静后光着两块脚又回到沙滩,蹬在沙滩上,开当裤挤成的东半球和西半球不时亲吻着江水,鼻涕流过唇沿,用衣袖横起一抹后,两只小手又不停地在沙滩上数着小石头,他发现江边那一小块一小块的河滩上全是一些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鹅卵石,大人们叫它“石宝”。他特别喜欢这些石宝,常常捡一些不同色彩、不同亮度、不同花纹、大小各异的石宝放在衣服合包里,装得鼓鼓囊囊的,吃饭睡觉都舍不得放下。有一次,他在地坝里摆弄着这些石宝,在阳光的投射下,如满天星斗闪闪发亮,他便好奇地问妈妈:“妈妈,这石宝是从哪里来的?”妈妈逗他说:“那是天鸡下的蛋。”“那天鸡是不是很好看?”“是的,很好看,还会慢慢长大。我们家的那对石宝,是你爸爸从宜昌河滩上捡回来充锅粑盐的,那时一个只有一斤多重,像鸡蛋一样形状的长条黑石头,手握着石宝每天都要用它来充锅粑盐,可过了一段时间,发现石宝在长,慢慢地长到了手都握不住了,更为奇怪的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个石宝还要打架,碰撞得叮叮当当地响。后来石宝剑越长越大,长到手都拿不动了,干脆把它俩放在堂屋两边作凳用,越坐越长,总觉得奇怪,你爸爸就用称来称,看它到底有多重,哟!一个16斤8两,一个16斤6两,从那称后就再也没长了,也没有听到它们碰撞的声音。”他越听越觉得神,从那以后,便更加喜爱石宝了,夜里经常做作天鸡下蛋的梦,做着与石头一样神奇、一样美的梦,一个石头世界的梦。为了这个梦,他饱经苦涩的岁月,也走过了一条与众不同的路。

    他从小是喝长江水,在牛背上长大的。儿时的记忆就常常锁定在他家门前的长江边上,童年的他,家里穷得叮当响,为了能给家里多争点工分,就给生产队喂了一头大水牛, 放养牛的任务就自然落在谭继文的肩上。那时的他,虽然衣不蔽体,食不裹腹,但他整天乐呵呵的,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每天吃过早饭就出门,无论是天晴落雨照常不误,要是雨天,他们一群小伙伴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晴天别的孩子骑着黄牛,他就骑着水牛,而且他家是一头缺了鼻的大水牛,背宽,温顺的性格弥补了她的缺陷,任你在牛背上打滚、做操、立倒人等各种动着,伴着牛铃一路叮叮当当声来到长江边上,牛漫不经心地在沙滩上啃着青草,一群孩子从地上捡来高粱梗在靠土坎的左右两边用高粱梗支撑起斗笠,搭成一个棚,一群孩子就把蓑衣铺在地上,划石头剪子布,或唱儿歌,有唱巴山豆叶叶长,爬岩爬岩去找娘,……有唱大月亮细月亮,哥哥起来学木匠,……雨停了,太阳照在沙滩上,孩子们钻出临时棚 又在沙坝上跑笑,玩“牛顶角”、“打国”等游戏。他们玩得最开心的还是“打国”,十几个孩子兵分两路,长寿、百顺、狗宝、再元、继文等为一路,会元、猪儿、庚生、牛崽、明成等为一路,他们分别出兵,数谭继文年最小又长得胖,被俘虏的时间最多,伙伴们常常想法去营救他,直到占领对方阵地为胜。个个玩得满头大汉,热了的时候就跳到长江泡一泡,或躺在沙滩上晒一晒太阳,滑潮泥,或筑沙堡,满身泥沙湖得像泥塑铜雕,一个个皮肤晒得黑黝黝的,身上水都不沾。谭继文常在沙滩上捡鹅卵石玩,到了天快黑的时候,牛也吃饱了,孩子们也玩累了,牛托着它们的小主人,又叮叮当当重复走在乡间小路上。

    小学毕业后,谭继文和洪森一同考进了县第二中学校,按学校的要求学生住校,可他们没有钱,谭继文和洪森商量共睡一张床,由洪森出席子和床笆折,谭继文出被条,两人住进了男生宿舍。过了一 段时间,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了,他们又只好回家住。那时家里又没有钟,全凭感觉,估计着时间走,为了不影响上学时间,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走,有多少次到了学校操坝,在柳树下打了一阵瞌睡后学校才打起床钟。那时他多么羡慕那些比自已条件好的同学呀!可自己家里穷得叮当响,能上学就算是天地的造化了,那还有那些奢望哟。为了筹集他的学费,至今他也难忘那段与他父亲一起背白菜爬巴国盐道的情景。

    那是1964年的寒假,他父亲为了筹集儿子下学期的学费,只有把自留地里的白菜砍来背到临溪镇压去卖。在西沱镇当时的价每斤卖2分,到了临溪镇每斤可卖到6分钱一斤。为了能多得到这点钱,要往返160多里路的巴国盐大道,而且山高路陡,对一个还不满13岁的他来说,背着45斤重的白菜,其艰辛不言而喻。父子俩从天黑时出发,借着手电筒的光,背打杵探路,过石槽溪的双河口后就开始爬坡,经过任家院子、南垭口、吊脚院子、 小山,才从朱家槽开始一直上到楠木丫(大山),一上一下又一上,随着背打杵的触地声,登小山爬大山,在冰天雪地里挣扎。走着走着,他分明感觉到背上背的白菜越来越重,心想,这哪里是背的白菜 ,简直就像背着一座大山似的,把人的身子都压成了一张弓。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厚,脚步越陷越深,全身直冒热气,上气不接下气,与其说在山路上行走,不如说在山路上爬行。他父亲背着135斤重的白菜,见他快走不动了,脸色铁青,嘴唇发白,便说:“儿啦,人的生命过程多半是一个挣扎的过程。过去你个表叔背了一辈子的锅巴盐,走的就是这条路,人称‘巴国盐茶古道。’曾经有不少的人累死在这条路上。我们今天是为了给你挣学费才走这条路的,咬一咬牙就到了。”他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又继续往前赶,一上一下又是30里,真是上坡脚又软,下坡脚打颤。他几次想停在雪地上歇一歇,他父亲总是鼓励他说:“千万不要停下,一旦停下就再也莫想爬起来了,要咬紧牙关挺过去。”他们就这样从天黑走到天亮,俨然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终于到了临溪镇,把白菜卖了才算匆匆吃了点饭又往回赶,回到家又是天黑了。他整个身子像散了架似的摊坐在家门口,听夜晚江上的轮船一声接一声的气笛声,这时山也对语起来,气笛声是那样的辽远而深沉,由近及远慢慢地消逝在茫茫的夜色中;船上的探照灯也不知是第几次将余光投射到长江南北两岸,由远到近,把他们门前的树木随着人的身影一起拉长、变形,再投射到那驼了背的老屋土墙上,土墙上分明的裂缝,斑驳脱落的泥块状伴随着他们经历了一个又一个难忘的岁月。

    由于家庭的贫穷,养成了谭继文不怕吃苦,喜欢读书的习惯。那时,孩子们都喜欢玩“地罗子”,就是用一截圆木屑成锥形,用一根鞭子,鞭子上系着一根绳子,再将绳子缠住“地罗子,”左手按稳“地罗子”,右手用力拉鞭子,“地罗子”就不停地转。谭继文做的比谁的都大,又比谁的都会转,简直转神了,伙伴们都来围观,与他同班的一个同学要买他的“地罗子”,谭继文说:“我不要你的钱,只要你把《三国演义》借我看一下,我就把‘地罗子’送给你。”谭继文因家庭的贫穷,从小养成了刻苦学习的习贯,看书入迷。有一次,生产队在河坝分红苕和萝卜,大人们盯着食物的大小,他却坐在背篓里才不管它的存在呢,一个劲地读《三国演义》,沉浸在《赤壁之战》、〈草船借箭〉的情节中。不知不觉,天慢慢的低了,他才回过神来,一看,人全走了,地上留下一小堆红苕、萝卜什么东西之类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急急忙忙往背篓里装,背起就往回走,像这样的事他也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反正他初中阶段就把《红楼梦》、《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四大名著读完了。

    苦难的岁月

    一段历程接着一段,把他推向低谷。1967年,谭继文初中毕业后,又偏偏遇上“文化大革命”,成了回乡知青,生产队安排他在农业学大寨基建队当石匠打石头。没过多久,洪生充实财贸参加工作,被分配在一个乡政府当文书。记得洪生第一次回家时,身着孔雀蓝衣服,扣子象是特意挑选的红色,那样会更衬托出他的好运气,梳着万岁头,肩挂一个草绿色的布包,脚穿一双草绿色胶鞋,显出军人的派头来,说话时有意把嗓门提得高高的,一幅春风得意的样子,生产队有人见了说:“看嘛,一样的谷子吃了出两样人。”谭继文听了心想,别人也说得对,原本是一个年级的同学,同睡一张床,现在别人是文书了,自已却是个石匠,心头虽有些不服气,但又能怎么样呢?他母亲听出了话外之音,说:“别人读书成绩不好嘛运气好嘛,当石匠又不丢人,还不是要活人,又有啥两样不两样的。”母亲替儿子出了口气。

    石匠的生活是辛苦的,而石头的世界是丰富多彩的,他带着歌,带着石头梦走进了这个石头世界,听男人们讲有关石头的故事,男石柱、女石柱的传说,还有石柱擎天、猴子观石等等的故事,不觉疲劳和忧愁竞在故事中烟消云散,一阵阵叮叮当当的打石声、号子声,犹如一曲优美动听的交响乐回荡在山野,一唱就是七年。七年的石匠生涯为他后来画石头成为石头画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也是他拼搏奋斗实现自我价值的一种永恒的动力。他当石匠学会了辨认石头,绿色的称青口石,还有浅绿色的、黑色的、白色的、灰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各种颜色的石头,要有尽有,真是一个石头的世界。生活的体验为他后来创作“平行皴”石头画序列提供了很好的生活素材,五颜六色的石头,使他积淀了丰富的内函,悟出了一幅队联:“红黄蓝绿皆为梦,酸甜苦辣都是歌”。他就执著地唱着这支歌,一首石之韵的歌,用石匠的慧眼细心地观察石头的条纹,读石头、研究石头,用心去与石头对话莫过于起层石了。他说:这种石头有的像千层饼,有的像桃片糕,上面有很多平行线,最好派料,若把它开成一块一块的,可用来镶地坝、砌猪圈、粪池、水井之用。从那时起,他就对这种石头情有独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说,他的石匠生活是一首歌,那么,犁田、挞田坎则是这首歌的每一个音符。挞田坎是一个超负荷的劳动活,要把田边的泥一耙勺一耙勺提到田坎上,然后用耙勺啪啪地拍好,拍光滑,像鱼鳅背,才算合格,一天下来,脸上、身上全是泥,简值就像泥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才获得一个主劳的报酬。正当家里的工分一天天地增加,那知天有不测风云,不幸的事降到他的头上。

    那是在他16岁那年挞田坎时,他的脚被耙梳挂伤了,血染红了田里的泥水,他也没在意,仍继续地干活。有人见了问:“继文,你是怎么啦,脚被挂伤了吗?”为了争一份主劳的工分,他只好吱唔着说:“可能是蚂蝗咬了。”收工回到家,血已止住了,那知却埋下祸根。过了几天,他感觉到全身有些乏力,腰酸背痛的,他父亲认为是风湿痛,就请了一位当地的土医生医病,哪知越治越痛。他父亲才把他送往区医院检查,医生怀疑是破伤风,问他身上有没有伤?他说:“没有伤。”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破伤风是怎么回事,开了点吃的药就回家了。不知怎么回事,他感觉嘴张不开了。父亲再次把他送往区卫生院,医生仍疹断为破伤风,问他身上有无伤,或在一月以前都算。这样他才想起了大约在半月前脚被耙梳挂伤的事。医生立急开处方,挂掉针,一天的药费就是20多元,可病情还是越来越重,舌头都被牙咬烂了,医生用两脂宽的竹块塞进他的口里说:“马上转到万县地区医院,不然就没有救了。”他父亲焦急万分,转院,水路800多里,现在哪来的船呀,钱又到哪里去借呢?与他父亲相好的一位打鱼的叫邓金才的人说:“救人要紧,我可用打鱼船连夜送往万县,你就快点去准备钱吧。”父亲东借西凑筹集了点钱,急忙上路了。

    在送往万县的途中,他躺在单架上,头不能动,嘴说不出话,眼直瞪瞪地看着蓝天白云,几只小鸟发出呻吟般的鸣叫从他头顶掠过。在迷迷糊糊中他被送到了万县地区医院。在医院不到两天的时间,他亲眼看到与他同室的两个病友去了阎王殿再也没有回来。

    三天过去了,他的病情大有好转,嘴可以慢慢放松了,他的父亲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稀饭一勺一勺地往嘴里喂。他的母亲在家三天茶水未进,心急如焚,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儿子。把家里的瞎子母亲和两个年幼的孩子托付给远房的亲戚照看,自已摘了满满一背杏子上船了。她在船上一边卖杏子一边讲述她儿子生病的情况,船工们同情她,也就没收她的船费。到了万县,她一边走一边问,好不容易才问到了她儿子住院的病室,见儿子病情好转,她的泪水夺眶而出,心里哽咽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她心里是在为儿子高兴啦。

    谭继文在万县医院住了一个星期,犹如走了一回鬼门关才从死亡线上走出来。当他走回家的路上,沿途的庄稼、道路、田野在他的眼里模糊了,那座驼了背的老屋和老屋门前的长江依旧是原来的老样子,他轻轻地推开自已的家门,唉!我总算回来了。

    柳暗花明又一春

    苦去甘来,历史又一次点燃了他童年的画家梦。1974年,他有幸成为工农兵学员,带着乡里人的泥地气息,身着白布染的衣服,穿着一双像拖舶一样的解放鞋,随身携带一口他父亲用包装箱改钉的箱子来到了西南师范学院美术系学习中国画技法。就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山里人,又略带几分憨厚老实的形象在老师和同学们面前重复着他的身影。他那时有一股用不完的力气,全身上下从骨子里渗透出一种青春的活力,同学们参加劳动的时候他总是走在最前面,重活、脏活他抢着干,他只要一用力,仿佛浑身上下,以及衣服裤子都有发出嚓嚓声响,裂出一道道口,自然就是班上的劳动委员的料了,学院和系上大小会都有拿他做典型表扬他。其实,他心里明白,他是来学知识的,对美术方面的知识他比不上那些城里的同学基础好,尤其是什么教授、美协主席的子女,他们的基础在班上绝对是冒尖的。而谭继文还得从认识临摹开始,什么斧劈皴、马牙皴、披麻皴、荷叶皴等等还是初次接触。他暗下决心,一定要赶上和超过他们。他为自已的学习作了安排,除了认真上好每堂课外,还要利用星期天、节假日学习画画。为了不影响其他同学的休息,他主动申请守护教学楼,那里晚上无人,又不关灯停电,任他挥豪泼墨。老师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安排他在教学楼的三楼一间小屋里。他如鱼得水,再也用着担心按时关灯的事,自已想画到多夜就画到多夜。晚上他在屋里大摆战场,有时画到通宵达旦,满壁生烟。他想,只有这样,抓住了时间,才有可能赶上和超过班上的同学。星期天,他就到重庆的嘉陵江、菜园坝、火车站画速写,晚上再进行整理。快到放暑假的时候,不少的同学恨不得马上离开学校,可他却提出了一个令同学们惊讶的护校守楼的要求,在其他同学看来是躲都躲不了的苦差事,他却自愿跳进高温的火城,谁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真让人费解。有一次,他的秘密被子教他们山水画的梁白云老师发现,教学楼顶楼的画室又闷又热,像蒸笼一样,散发着热气,只见谭继文身着短裤、背心,赤着脚正在作画。当时,梁老师留下这样的话:“小谭啦,你真用功,你用功的情景使我想起了我当年的老师徐悲鸿先生,你的用工如果能坚持下去,今后会赶上和超过我的老师。”谭继文嘿嘿笑了笑说:“我会努力的。”

    老师的鼓励给了他勇气和力量,想成一名画家是他从小的愿望,现在他想到的是要先赶上班上的同学,然后才是拉开距离跑。他一边画一边细细地理解老师讲的如何临摹古人的皴法,理解古人又是怎样创造皴法的。初学国画的他,对泼墨画的兴致特别浓,他把萱纸贴在墙上画后染成一团一团的浓墨,画了一段时间后又觉索然无味,回过头来画工间写,尝试浓破淡,淡破浓的表现技法。很快谭继文的绘画令人刮目相看,他创作的《咱们队里英雄多》还参加了四川省美展。事后他很少提及过这幅作品,因为有老师作过修改,渗透着老师的心血,无心分享这份果实,他要走出一条属于自已的路,来证实自已的真正价值。

    人生自古多磨难

    大学毕业后,工农兵学员实行那来那去,自然那些被人们誉为的风水宝地注定与他无缘,他更不可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一览众山小了。他回到石柱县,带着那不灭的画家梦站在方斗山脉的一块石头上笑看春去冬来。

    回到家乡后,现实比想像的更为残酷。面对在全国大范围的工农兵学员遭歧视,谭继文要遭此厄运是注定的。他被分到一所区中学,当时叫“五七”中学,学校领导把美术课视着豆芽课,甚至调作其它课上,谭继文面临失业就干打钟、印油印、收发报纸、当伙食团长等勤杂活。因他是西师美术系毕业的,有人戏称他是西师打钟、印油印系毕业的。在那些所学非所用的日子里,他的心情很乱,乱像一团麻,沉重的思想压力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脑子里常常泛起一股莫各奇妙的东西,他仰望蓝天,天底下怎么是这样用人?他背着画夹走进山村,听到的是山村朗朗读书声,仿佛孩子们的呼唤,是那么的远,漫无边际,又是那么的近,近在咫尺,孩子们需要美术,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告诉他,但有什么办法呢?痛定思痛后,他又坚定自已的信念,决不因为别人不重视美术而改行,既然选择了这个爱好就要爱到底。但更多的时候还是想起了他父亲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一咬牙就过去了。”一个“咬”字,一个“过”字,说明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心想:你越不让我画,我越要画,画就要画出个名堂来证实工农兵学员不是孬种。他心这么想就这么干,白天你不让画,就晚上画。过了一段时间,学校领导发现了又批评他浪费电,要按学校统一时间关灯。就这样,白天晚上画画都受限制,这一道道坎再难也得过呀!他就想出了另一召,开始炼身体和毅力,为以后画画打基础。他每天早上比学生提前一小时起床,在学校200米的跑道上长跑50圈后,再打起床钟。星期天、节假日他背着一个长3尺,宽1.2 尺的画板和行囊,带上干粮和水,日行莽莽大山之中画速写,夜宿吊脚楼,寻找自已的路。经过三年的磨练,他凭着一股犟劲,在这跑产道上不知画了多少个圈,也不知滴了多少汗水,炼就了一幅有体力,有毅力的意志。后来,他写了一篇论《体力、智力、毅力与美术创作的关系》发表在文化部办的《文化月刊》上。

    也许是那种扭曲不了的性格,像牛一样的犟劲,也许是他对事业执著的追求感动了上帝,也许是领导不会用人传为“佳话”,不管什么原因,反正学校领导是挨了批评,谭继文被调到县文教局搞电话教学是千真万确。他又像一头牛,只知耕耘,不图回报。曾有人以《扭曲不了的牛》为题的文章发表在《美术报》上,评价说:他有牛一样的犟劲,只要是自已认准的路子,哪怕是用十头马车也拉不回的人;他有牛一样的精神,只要能画画,他不图什么报酬。正当他干得得心应手的时候,山不转路转,几年后他原来的领导又任文教局副局长了,倒霉的事偏偏又让他碰上,又一次跌进了低谷,调到基层一一西沱中学任美术老师,同去的还有他新婚的妻子离开石柱中学一块去的。

    到了西沱中学遭到不平的待遇仍是在预料中的事,住宿就安排在勤俭大楼底楼原作放煤用的一间隔成两间做寝室,室内地面经常出汉,每到夏天就像下雨一样,厨房就在过道上用砖垒成的灶,总算有个憩身之处。人与人之间的冷漠、视利,让他们真正领会了文人相轻的涵义。照理说,那里有他们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事,也有相知相识的校友,更有曾经的老师,不知怎么回事,仿佛一夜之间变得那么陌生,也许人在落难时,大都是这样吧!他们不看别人的脸色,相信总有一天别人会重新认识他们的。离开县城不到一年的时间,县城发洪水,河水绝堤,淹没了县城,房屋冲毁了,人们四处奔波,饱受洪灾的袭击,看来上天是有意安排他们躲过这场灾难的!

    在学校里,他妻子任高中语文课,谭继文上初中美术课,学校领导没有安排他干其它的勤杂活,就够幸运的了。他教美术,有时也把学生带到室外写生让学生大开眼界,可又被校领导指责为放羊似的教学,从此后,他也就不敢再带学生外出写生了。假期,他或到成都、重庆看画展,或背着画板在长江边上画石头,一边画一边听涛声。小时候他就常站在长江岸边的那个石盘上看江面上的日出日落和水的流动,站在船上看岸边时,岸边的盘石和群山都在涌动。这种感觉一直在他脑海萦绕多年,为他后来创作的《江流天地外》提供了很好的表现形式。他以长江为背景,重点突出了岸边的盘石,那一条条带着运动感的平行线近似于长江旋转的旋窝,再用富有动感的线画水,不仅水在流动,连岸上的盘石也在移动,给人一种天旋地转之感。这幅画在参加云、贵、川、重庆四省联展时,在贵州展厅里,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参观时,贵州省文联主席杨长槐说:“这幅《江流天地外》作品画得好,很有特点,我就把它挂在了最前面,你们看,怎么样?”重庆市文联党组书记杨恩芳听了后感慨地对谭继文说:“你为我们重庆3000多万人争了光。”

    他爱画山水、花鸟、人物,但到了80年代后期,他就特别喜欢画石头,每到一处,只要见了石头他都要细心观察,看它的裂纹、颜色和变化,在他眼里看来,石头积淀的内涵太丰富了。他曾在《中国美术》发表的《画石说石》一文中说:“自盘古开天劈地以来,石头以其自身独特的个性和硬度存在于天地之间,它作为大山的脊骨托起大地,托起泥土,泥土在它的脊背长出森林、植被,繁衍各种飞禽走兽。”他创作《天梯》时,也把长江、高山、人物有机地联系在一起,加以丰富地想象,题字为:“朝汲长江水,暮归月宫旁,清泉煮茶待吴刚,言别桂花香。问及桑麻事,晓知春播忙,一年容易又春风,节季不能忘。”那崎岖的山路,气韵厚重的岩石,高耸入云的山峰,人们沿着万丈天梯一步一步登上云端,他在一首诗里写道:“万丈危梯九曲盘,惊魂飞到碧云端。砥缘民事皆王事,哪顾崎岖蜀道难。”他以一幅《天梯》表现了地形的险和山里人不畏困难,勇于攀登的精神。

    走进石头世界

    三年后,命脉再次转了个弯,于1984年1月,他调到县文化馆作美术干部。一个轮回是否从此开始,可以静下心来画画了。初到文化馆,由于条件受限,单位既没有住房,也没有钱住招待所,把他安排在舞厅舞台旁边的一间小屋,刚好放一张单人床后,进出门都得侧着身子过,坐在床上脚就伸到门外,同时调县纪委的妻子,暂时落脚在招待所,儿子留在老家,一个家分成三处住,儿子想妈妈,妈妈想儿子,那种牵挂是每时每刻的。谭继文总是安慰妻子:“儿子有父母带,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困难嘛总是会得到解决的,那是迟早的事,我只要能画画,环境再恶劣我也不怕。”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他在石头的世界里,一步一个脚印迈进,从来没有星期天、节假日,“别人筑长城、打扑克与其说是一种玩,那么,我把画画也当着玩,别人拥有金钱,我赢得了时间,天天在石头堆里与石头对话,其乐融融。”这是他常说的话。有朋友问他,你的画为什么总离不开石头?他笑着说:“这也是源于我当石匠的经历吧,了解石头,对石头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认为石头是伟大的,无私的。我们县是山区县,山又是以石头为基础,山峰则是以石头为骨架,如何能准确地表达这些石头的语言,这就是我为什么要画石头的原因了。在一般人眼里看来,石头就是石头 ,硬梆梆的,有什么值得画的。但在我的眼里看石头,就像庖丁解牛一样,游刃有余,画石头 更要懂得石头的语言。石匠开山打石实质就是解剖石头的过程,研究石头质感、硬度、条纹。”他对石头的爱,源于那段石匠生涯。

    过去他当石匠时是在研究石头,现在他就是在实践用石匠加画家的眼光去观察分析石头,从中发现石头的语言。有人听了不解地说:“石头 就是石头有什么语言呢?”他却自信地说:“只要你用心去读石头,他会和你对话的。”2000年,《中国画》研修班在深圳举办培训班时,他坐着大棚车去参加了培训。在培训中,湖北美院教授冯今松看了他的石头画后,为他题写了“石痴”二字相送以表鼓励;陈永锵先生为他题写“石能言”肯定了他画石头的路子是正确的。回到家后,他对画石头的决心更大了,经常在一堆石头画稿里与石头对话。他说:‘研究石头的语言,要像《西游记》里的唐僧那样,不取回真金誓不罢休。

    在探索石头语言的这些日子里,无论多少次回合,也动摇不了他的画家梦。当近的目标实现了,更远的目标又在前方。他曾八次自费到北京参观美展,得到周思聪、卢沉、张广、刘龙庭、马海方等老师的指点,卢沉还将《卢沉画论》送与他学习。有一次,他在北京琉璃厂砚金书画社观画展时,一位值勤的老人见他身着一件旧军用棉大衣,脚穿一双旧皮鞋,在冰天雪地里一边看画,一边作记录,对他说:“你到里屋来暖和暖和吧!当年徐悲鸿先生也很刻苦,你今后会像徐悲鸿先生那样出大名的。”

    他无论是外出参观、培训,还是购买笔墨纸张一系列的业务开支,基本是自费,哪怕是到省、市开业务会的差旅费单位也无法解决,原因很简单,贫困县,首先得解决温饱问题,那还顾得上文化人的经费开支。这样一来,不得不省自已的工资,加之上有老,下有小,所以,家里的经济显得很紧。那怕是他不抽烟,不喝酒节衣缩食,穿着再朴素,也满足不了他业务费的开支。有一次,他拿着翻拍画的底片到重庆贵夫人去扩洗,老板见了画问他:“这画是你画的吗?”他随口回答:“是的。”老板说:“还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农民画家呢,画得不错嘛。”后来儿子取笑他是农民画家。他说:“我本来就是农民,农民画家又有什么不好呢,不外乎就是土气了一点而已。”他确实有些土气,穿衣吃饭从不挑剔,无论衣服好坏他都穿,袜子脚跟坏了,他把它穿到脚背上,他说:“干我们这行的,那有那么多的讲研,只要能画画就行了。”生活上他更能吃苦,在一次去北京参观全国美展时,在火车上,别的旅客是喝饮料、吃水果,他却啃地瓜。也有好心的人给他水果饮料的,但他都好言谢绝了,他说:“这个很好,饿了可以充饥,渴了可以解渴,很实惠嘛,嘿!嘿!”回到家,他并没有讲此事,是后来他妻子听别人说了问他,他说:“这有好奇怪吗,我不是也走过来了吗。”妻子听后有些难过,一句话也没说。他见妻子有些不高兴,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梁声宝卖稻种还啃馍馍,喝面汤,我在火车上啃地瓜,不是很好吗,花钱少,又能解决实际问题,何乐而不为的事?”“那也显得太穷酸了吧,别人会瞧不起的。”他却很自信地说:“今后会有人瞧得起。”

    钱这个东西,说是生外之物,虽然不是万能,但没有钱也是不行的呀!最初,他打算出一套菊花集,需充实一些内容,他听说成都有菊展,就自费跑成都画菊花,重庆有菊展又跑重庆,还在本地画了不少的菊花速写稿,全是用白描线条画的,有千手观音、绿窗纱影、碧玉、紫金铃、泥金狮子、风流萧洒、二乔、玉龙闹海、舞黄绸、帅旗等等菊花,那些千姿百态的菊花,活鲜鲜地展现在读者面前,给人留下一种动美、花色美,百看不厌的感觉。他用整整两年的时间,将速写稿重新整理成五本速写本,约300幅,当联系印刷出版时,至少要两万多元。由于经费的问题,出菊花集画册的事就搁置了。

    他仍不知疲倦地画画,只要是画画,就会到了忘我的境界,一人在那小小的天地里,按他的说法是在“玩画”,玩得不知时间,有时家里把饭菜煮好了又凉,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让家里人等得心烦,可他从没有按时回过家,就连星期日、节假日他都是泡在画室里,从没有休息过。有一个星期天的早上,大家说好了中午吃鱼,叫他在街上顺便带点醋回来,他也是满口答应的,他拿着瓶子上街,又习惯性地去了画室,又画起画来,竞把买醋的事全忘了。快到中午了,他妻子急着用,可是一等没有回来,二等也没有回来,他儿子想,肯定是在画室,便急急忙忙跑到画室,轻轻推开门,心想看他到在干什么,一看,果不出所料,正在作画。儿子问:“爸爸,你买的醋呢?妈妈等着要。”这时他才回过神说:“儿子,你去帮帮我的忙。”后来,他儿子写了一篇名叫《画迷爸爸》的作文发表在《红领巾》杂志上。

    有的同事见他画画如此玩命,问他:“谭老师,你天天这样画累不累?”他开心地说:“只要能画画,再累也是乐的。要说嘛,我并没有把它当成在画画,而是把它当成一种玩,玩本身就是一种乐趣。”他玩画时,不象有的画家那样讲究,什么笔呀、纸呀、粘子等到样样备齐,而他作画工具太原始和简易了,一只毛笔用了又用,笔杆断了就用“502”粘上,或用铁线捆后又继续用,作画时经常要用察、皴、点、染的技法,笔头只留下少许几根毛了,都还舍为得丢,有时还自我解嘲地说:“这叫物尽其用,今后还可进博物馆呢?”

    他的画台很少整洁过,作画时用一块展板靠在墙上,再把萱纸用图钉钉在展板上就开始画,有时画得浓烟翻滚,有时画得四壁生烟,画到兴头时还要唱一曲电视剧《三中演义》里的主题歌“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满屋的墨味扑鼻而来,半年后,一幅《长江颂》的石头画创作出来了。他的画室是零乱的,就连他的穿着也是不讲究的,仍保留着那浓浓的乡土味。现在他的朋友们在一起时还拿他当年的事来取乐。

    那是1980年,有一位热心的人为他介绍女朋友,叫他去相亲,让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仍脱不了那乡土气息,身着粗蓝大布,脚穿一双拖泊式的解放牌胶鞋,连袜子也没穿,就去见女朋友,让旁边的人见了为他哭笑不得。女朋友是县医院的护士 ,她怎么也没想到见了一位山里的农民,一身泥土气,没说上几句话,女友就告辞了。说到此时,他还傻乎地笑着说:“只能说明我们没有缘分。”他嘿嘿笑了笑继续讲述起在农村的一次相亲。那天,媒人来告诉他上午11时在街上见面,说好的,不要忘了。当时他正在犁田,脸上、身上全沾满了泥,毫不夸张地说,像一个活脱脱的泥人。快到时间了,他母亲催他快洗脸上街去,催急了,他干脆脸也不冼,衣也不换,光着两块大脚到街上,女友见他这幅模样,就告吹了。了解他的人在一旁付和说:“他现在好多了,至少身上没有泥水嘛。”他说:“其实我是以最真实的面目出现,免得今后别人后悔,说我欺骗了她,看得来就谈,看不来就算了。”当大家谈论家庭如何幸福,夫妻又是如何和睦,一年到头甚至几十年没有吵闹过的时候他却持相反的意见,冷不防地一瓢凉水泼去:“其实那也未免就是好事。为什么呢?因为生活太平淡了就没有滋味。要有波澜起伏才显大家之风范。你们看,大凡作家写小说,都是有情节的,如果没有起伏与曲折,作家就写不出潮起潮落、大悲大喜的情节来。”

    他的这一观点抛出后,被朋友们认可 ,从文学的角度出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对婚姻与家庭是真实的,对金钱是淡漠的,唯有画画才是他最重要有。80年代末,全国兴起商品经济大浪潮,不少的人都纷纷下海经商找钱,搞得红红火火的,他仍然泡在画室画画,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就连晚上舞厅执勤1个多小时就是20元,他竞然放弃了,他离不开画画。有人劝他下海找钱,他说:“钱是个好东西,大家都想,但钱多了也是一张纸。”不管别人怎么说,都很难动摇他画画的决心。有人开玩笑说:“你们要是那个把谭继文动员去下海经商了,那就算文化馆改革成功了。”说真的,谭继文也并不是不缺钱,但他更多的是要如何实现自已的真正价值。一次,报社给谭继文寄来一张8元钱的稿费,有同志拿着这张汇款单在众人面前扬了扬说:“这就是谭继文的价值。”面对别人的冷嘲热讽,他一点也没吭声,更没有往心里气,他想,总有一天让别人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价值。在价值的背后,有的人看重的是金钱,有的人看重的是美女,他既不爱金钱,也不爱美女,他爱的是创作出一批全新的、大气的、令世人瞩目的美术作品。在市场经济的今天,青菜萝卜菜各有所爱,各有各的战术,各有各的打法,他就认定了一个目标,走进石头世界,创作出一种前人没有的东西来。他的妻子也曾劝过他下海经商找点钱来出本画集。他确说出一整套理论来:“下海经商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这就像到大海里游泳一样,水性好的就到岸,水性差的就上不了岸。你看过《水浒传》的,李奎和张顺就是很好的例子,张顺人称浪里百跳,海底蛟龙,在水里李奎就战不过张顺;而在陆地上,张顺又战不过李奎,海里龙为王,森林虎为大,各有各的优势。我要走出属于自已的一条路子,山里有画不完的题材,有画不完的石头,我要用手中的笔把石柱的山山水水尽善尽美地表现出来,形成自已的风格,让石柱人走向全国。”从此后,他妻子再也不劝他下海了。他的路子是正的(这是在2000年深圳国画研修班上有的教授和同学见过他画的石头后认可的),他的每一个脚步都迈得坚实有力,无论经济浪潮卷得如何凶,也无论环境有多恶劣,他对画画是贴了心的。他就是这个犟皮气,一个生性不改的犟皮气,凡是他认定的路子,无论阻力有多大,他都将进行到底,从不顾及别人的情面,有时同学相聚,也免不了要谈些绘画之类的主题,什么传统、临摹的,有的主张继承传统,有主张临摹,有的画家还是临摹出名的,七嘴八舌,各谈各的道,各说各的理。平时不爱言谈的他却冒出一个新的说法:“创造。中国画笔墨,有皴法、染法等都是古人创造的,如果没有创造就没有中国画笔墨。我同意继承传统,首先是继承古人的创造精神,临摹古人的笔墨只是初学者的过程,终身靠临摹是没有出路的。古人创造笔墨是为了表现生活,我们今天创造笔墨是为了表现变化了的自然生活,不会表现自然生活的笔墨只能是屠龙之技。之所以我的石头没有变形,也没有临摹古人,是自然中原汁原味的没有被人发现的一种画法。那是我当年当石匠时临摹自然,发现一种像千层饼的石头,一层一层的线条很美,留给我的印象很深,以至现在,每当我看到这种石头就兴奋,在创作时,我眼前总是浮现出那一把把带有运动感而又真实的线条,我把它取名中国画新笔墨语言“平行皴 ”。一些媒体报导后,有不少的爱好者来信来电要求学习我的平行皴,有的来信说,预计我五年、十年后要成大师,那有那么容易的事,能不能成为大师那是以后的事,现在若煮酒论英雄为时过早。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论金钱、条件、环境他不及他的同学,但他从来就没想过这些,只要有地方画画就行。那是2000年,县文化馆改造办公楼,其他办公室是临时搭建的,领导考虑他创作的需要,临时安排他在舞厅旁边一间小屋,小屋旁与厕所一墙之隔,他也乐意去了。他想:“斯是陋室,惟我德馨,无丝我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能有这个地方画就不错了。”他头顶青瓦,脚踏热土,在光线暗淡的小天地作画,每遇吹风下雨,瓦上的沙尘、泥水像筛糠一样往屋里倒,一会儿,画台上就是厚厚的一层泥沙,他只好经常戴着一顶草帽在室内作画,尤其是大热天,瓦上的热气烤在他身上,汗水从他额头上大滴大滴地滚下来也全然不顾。有人上厕所路过他的画室,有些不理解,竞讥讽他,他却灰谐地说:“我这不是很好吗,画室就在厕所旁,这才叫真正的方便,其实,房子的好孬我不在乎,关键是要出作品。”就在这年,也就在这厕所旁,他创作的中国画新笔墨语言“平行皴”画石技法已成雏形。

    创作的道路是辛苦的,创作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艰苦的过程。一个人若要干一番事业就像登珠穆朗玛峰那样,要吃苦、要流汗,还要战胜各种困难,有时还是超越极限才能达到顶峰。

    他在研究石头的课题上,就像登珠穆朗玛峰,用了五年的进间,重新对渝、黔、湘、鄂四省边区的武陵山区和梵净山重走了一遍,专门观察分析页岩石头,画了不少的速写,那种一把把平行线被扭曲变形的石头无处不在,但如何表现这些石头的厚重、生动以及石头的语言,他还得继续深入生活,更重要的是去大自然体验生活。

    那是1992年冬,全县开展农村社会主义思想教育活动,县里从各个单位抽调140多名机关党员干部到农村搞社教工作,最开始文化馆抽调的是一位领导,下乡几天后因有其他事就没有去了,上级领导给谭继文做工作,要他去顶替完成任务,谭继文服从了,他就带着画版、背囊到了临溪区社教工作队,自愿去了谁也不愿去的南风村老石窝组,去重走他少年时代背白菜走过的巴国盐茶古道。

    老窝石在方斗山顶上,距临溪镇驻地有30多里,一上一下的山间小路,山民们赶场购物全凭肩挑背扛。山顶上全是石头,有灰色的、白色的,山民们就在这石头缝里种庄稼,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奇怪的是不少石头自然而成的石窝,有的深,有的浅,天下雨,石窝里积满了水,山民们就从石窝里取水用,时间久了,老石窝的名字就这样叫开了。

    每到冬天,山地上积起厚厚的雪,山顶白色茫茫,景致很美,正是画家笔下的好构图。谭继文就在这老石窝与村民同吃同住半个多月,他一边搞社会主义思想教育,一边写生,画人、画石头、画山寨,听老百姓讲巴国盐茶古盐道的故事,讲山里人的勤劳,不怕困难,在石头缝里种庄稼的故事,勾起了谭继文对那段岁月留下的记忆,更多的是留下了先辈的足迹。他那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谥于海的感受,用画家的眼光去观察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一边观察一边写生,那年速写的《百岁老人孙官福》参加四川神威杯大赛获一等奖。还有作品《地老天荒夹皮沟》参加了中国美协举办的情系西部中国画展。这些反映自然博大意境的作品,在地老天荒 的夹皮沟里,土家人世世代代深爱着这片土地,在山腰或山顶建民居,在石头缝里种庄稼的情景,那充满静寂的自然生机,把人们带入一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天地。他在创作《山巅犹响南海潮》、《通天大道》等作品时,首先在萱纸上定出画石头的位置,再在萱纸上用中锋淡墨勾出一些横或竖的长线或长曲线,直线与直线平行,曲线与曲线平行,一直排满画石头的位置,线条密集。接着就是在平行线的基础上点上密集淡黑点,使整个画面混屯迷离,粗看画面茫茫一片,细看画面有山、有石,或有树、有房、有人;再就是分割画面,用同等墨色的线条根据画面的走势勾出若干块所要画的石头轮廓线,趁墨湿的时候用稍浓的墨线加以肯定,施以皴察之笔,逐步深入到所要的石头全部画出来为止;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罩染画面,即用淡墨水把画面通染一遍后用墨线梳理画面,表现岩石的向、背、阴、阳和体积, 画上树或人,或屋等。这样画出来的页岩石具有表现力强,体积感强和运动感强的优势,那一把把平行运动线有一种冲击和张力,使读者能置于排山倒海和天旋地转之中,读到的是全新、大气、厚重墩实又不乏传统韵味的平行皴石头画。用他自已的话说;他不仅是在研究如何表现石头,更重要的是在研究石头的语言、石头的色彩,石头的特征。他爱石头的坚硬,石头的无私,于是,他撰写一幅对联:天地有情润育芸芸丛生,石头无言托起万里江山。

    探索石头语言

    谭继文近30年的艺术生涯,走进一条探索石头语言的路子 。但这条路到底能不能直通,他的把握不是很大。为了能证实他的画石技法,于2000年7月,他冒着酷暑,带着雏形画稿,坐着从石柱直达深圳的客车自费参加由《国画家》杂志社主办的全国第二届中国画研修班学习。在学习期间,他不怕丢丑,将画稿请教当时任课的郎少君、李宝林、陈传席、冯今松、周韶华、皮道坚、陈永锵、鲁慕迅 、马西光、何家英、王孟奇等大家,他们都肯定了谭继文创造平行皴画石技法的路子是正的。皮道坚先生还在研修班上讲:“谭继文的画已超过了一般画家的水平。”学习结束时,冯今松先生为他题写“石痴”,陈永锵先生题写了“石能言”书法相送,鼓励他继续研究石头的语言,将来成为一名石头画家。他带着大家的鼓励,仿佛“平行皴”画石技法燃起希望的火光。

    回到土家山寨后,他又一头扎进画室,研究他的石头画,朝着大家们指点的方向,就如何深入表现石头的语言作了一些探索。不知是那来的那股劲,有时全城停电,在他的画室旁边发电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噪鸣,就用棉球塞住耳朵,坚持作画。他就这样,不分白天黑夜,不分节假日,他分秒必争,创作了一批红、黄、蓝、绿、青、紫、黑、白、灰“平行皴”石头画序列,于2001年后相继在《经济日报》、《中国书画报》、《中国画研究》、《美术报》以及人民网、央视网等各大报刊、网站配有文章对中国画新笔墨语言“平行皴”作专题介绍。浙江美院教兼《美术报》的副社长高照先生在评价其他画家的画时,谈到谭继文的石头画时这样评价道:“他发现家乡的页岩石,创作了一种谓之平行皴的表现岩石的方法,在我这个外行看来,他的画要比那些有相当传统 套路的山石,却更能让我留下印象。”《经济日报》编辑雨山先生撰文说:“谭继文的平行皴画石技法填补了我国从明代以后四百年间无人创造皴法课题的空白。”还有江苏无锡的一位叫戴春明的爱好者来信说:“在我们本地画国画的朋友虽然多,但都有流行病,不敢多看。这次在报纸上看了你的作品,感到是一种全新、大气、又不乏传统韵味的石头画。”还有象美术批评家徐恩存在《生活的孕育与启示》一文里评价他的作品“突出了山石比例,着意赋予山石以象征意义与性格化,强化美感与魅力,不落俗套,不重复别人的图式,不袭有别人的形式、语言。他的作品洋溢着坚韧、厚重、拙朴的气息,形成了鲜明的形式语言特征与风格特征。”还有不少的画家和爱好者来信来电给予中恳地评价。就这样,他以一曲平行皴画石技法在全国各地引起反响,收到不少同行、爱好者的来信来电,要求学画石头技法和要画的人不少。

    谭继文是一个爱石头、画石头、探索石头语言,被人称之为“石痴”的石头画家。他创作的平行皴石头画,经历一个个痛苦的历程,形成了具有个人独特风格的石头画,给读者的是一种全新的、大气的、不乏传统韵味的石头画。这些画曾发表在《人民画报》、《人民日报》、《民族画报》、《中国艺术报》等几十家国家级刊物上200多件,曾获美协主办的美展三等奖三个,省级美展一、二等奖各二个,国家级优秀奖一个;发表美术论文5篇,获国家优秀论文奖一个,世界华人艺术成果金奖一个。

    近几年来,他的“平行皴”画石技法越加成熟,石头的语言更加丰富,如作品《山地》、《土家吊脚楼》、《金色的山寨》、《欲倾东海写江山》、《鱼长骨头猪长刺,山大无才生怪石》、《狼嚎黑石沟》等,每一幅画都富于他石头的真正内函,那山高路陡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情景,在山民们看来,有着山外有山,犹如神仙般的生活。那《金色的山寨》表现了山里人在这块热土上繁衍生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场景,石头缝里长出的麦子金黄金黄的,在山风的吹拂下,麦浪起舞,老人和孩子们的欢歌笑语,好一派丰收喜悦的景象 。他的画始终离不开土地、石头,而石头又最富运动感,厚重显大气,给人一种全新的感觉。当山村绽放出新的光彩的时候,他的人物画便栩栩如生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如《山里人的故事》,远看是几蹲大石头,参差不齐,近看是几位老人刻在石头上,衣纹厚重,人物生动,真像是山里人讲述他们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

    石头画家谭继文的故事,也许不是该文的体裁能讲得完的,也许在作家和剧作家眼里,是一部好的小说和电视剧素材,我们愿他的石头语言能拓宽中国传统画绘画领域,成为天下第一画石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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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石柱编辑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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